李劼人代表作（中国现代文学百家系列）第 7 部分

路是如此重，所以每每刻，无论晴雨，都可以看见有成群的驼畜，载着各种货，参杂在四官轿、三丁拐轿、二对班轿、以及载运行李的扛担子之间，连串的，连串的去。在这流当中，间或匹瘦马，在项摇着串很响的铃铛，载着个背包袱挎雨伞的急装少年，飞驰而，就知这是驿站文书的了。近年因为有了电报，文书马已逐渐逐渐的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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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成都与新都之间，刚好二十里，在锦田绣错的广中，位置了个算也算小的镇市。从路的尘幕中，远远的可望见在些黑魆魆的树荫，象岩石样，伏着堆灰黑的瓦屋；从头家起，直到末家止，全是接着，没些隙。在灰黑瓦屋丛中，也象海里涛峰似的，突几雄壮的建筑，虽然只看得见些黄琉璃碧琉璃的瓦面，可是定猜得准这必是关帝庙神庙，或是甚么宫甚么观的殿与戏台了。

镇的街，自然是石板铺的，自然是着公车的独碾很多的槽，以显示通频繁的成绩，更无论乎驼畜的粪，与行所弃的甘蔗渣子。镇的两头，能例外没有极脏极陋的穷草，没有将土地与石板盖的草猪粪，矢。而臭气必然扑鼻，而褴褛的孩子们必然在这里嬉戏，而穷女必然设些摊子，售卖果与宜的糕饼，自家安坐在摊，共邻居们谈天活。

镇街也有些较为可观的铺子，与镇外形全然同了。即如神庙侧那家云集栈，虽非官寓，而气派竟亚于官寓，门是片连三开间的饭铺，去是片坝，全铺的石板，两边是很的马。再去，片广的轿厅，可以架十几乘轿。穿轿厅，东厢六间客，西厢六间客，面是五开间的官。官面，个小院坝，短墙与更面的别院隔断；而短墙的石灰面，是彩画的福禄寿三星图，虽然与全部舍同样的陈旧黯淡，表它的年事已，但是青余痕，终未泯灭净。

这镇市是成都北门外有名的天回镇。志书，说它得名的由，远在中唐。因为唐玄宗避安禄山之，由安南京，——成都在唐时号称南京，以其在安之南也。——刚到这里，“天旋地转回龙驭”了。皇帝在昔自以为是天之子，天子由此回銮，所以得了这个带点历史臭味的名字。

镇街还有家比较可观的铺子，在神庙之南，也是个开间的铺面。在是黑漆漆的，还定漆得很好；至今被风剥蚀，黑漆只剩了点痕迹，但门枋、门槛、铺板、连里面条柜台，还是好好的并未朽。招牌是三个字：顺号，新的时候，那贴金的字，定很辉煌；如今招牌的字虽辉煌，但它的声名，知的却多。

顺号是镇数数二，有好几十年历史的家杂货铺。货诚能与城般杂货店相比，但在乡间，总算齐备。其是卖的各种酒，比镇任何酒店任何杂货铺所卖的都好。其实酒都是贩的，都是各地烧里烤的，而顺号的酒之所以被称扬者，只在掺的比别家少许多而已。

顺号还有被称扬之，在是由于掌柜——在别称老板，成都城以及近乡都称掌柜——蔡顺之老实。蔡顺小名，曾经读两年书，杂字书认得，写得起。所以当在时，就在自家铺子里管理帐目，并从学了手算盘。二十岁，曾到新都县城里家商店当几年先生。点恶嗜好没有，又极其胆小可靠，只是喜欢喝杯，也有酒德，微醺时只是睗着眼睛笑，及了量，酣然觉，连炸雷都打醒。老板与同事们都喜欢，也因为太老实点，对于别的，除了受之勿违外，实在晓得天地间还有报复的件事。于是，家遂给敬了个徽号，傻子。

时，居然积存了十二两银子回。虽是病得发昏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