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见，李秀玲序章

故事，从九九五年说起。这年发生了很多事，在此就提及了。对于李秀玲而言，这年发生的事只有两件。第件事，是自己岗了。九十年代的东北三省暗涌，国有资产被量倒卖，地方黑恶横行，政府机关无为腐败。李秀玲所在的s 市器厂在产两年，发工资年，终于无法维系，轰然崩塌。三月的s 市，雨，器厂的职工着倒寒，围堵厂机关，集到市政府访，甚至部分跑去首都想“告御状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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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秀玲被裹挟在中东奔西跑，直到五月底，终于无法转自己失业的事实，拿着张政府签发的“条”，回到家里。那面篇论的印着许多话，面的都是些了重头再的豪言壮语和政府绝会抛弃岗职工的凭保证，只在最简单的写着李秀玲和的工友们的场：由于厂子被收购需时间，政府资金周转需时间，量安置岗职工需时间岗安置费、最低生活保障费暂时拖欠，扶植再就业敬请等待通知，望广岗职工积极寻自路，为国家制改革减负担。

器厂这样的况，在s 市是第个，也是最个。个又个国有企业的倒闭，使得社会子现了量闲置员，偏偏东北作为老工业基地，国有企业简直数胜数。饭还得吃，生活还得，钱是定赚的。然而李秀玲和其样，忽然发现自己除了本岗技术，其它的什么都会。而目社会，什么岗位都缺，无论是否需技术。

太多了，连鞋，夜之间都形成了整条街的规模。李秀玲在门找工作和回家的路，又奔波了个月。到都是什么都行只能挣钱的，到都是冷脸、无视和欺。原个月四百元的工作，现在市面普遍行只有三百，还是谁都能找得到的。由此刻的理解了究竟什么“负担”。退步说，就算找到这样份工作，家里微薄的积蓄早已用，年生的女嗷嗷待哺，因公负伤的丈夫也需量的治疗费用，这点钱，仍然是杯车薪。

万般无奈之，李秀玲在昔个姐的生拉拽中，走了s 市铁西区的家舞厅。彼时舞厅已像八十年代那样稀缺，量的社会闲散员支撑起了这特殊产业。之所以说它特殊，并是对喜欢跳舞的们的歪曲。而是在那个年代，们已经开始挖掘这公共场所潜在的商业价值，其是女们。九十年代初的那些岗职工里，就已经有相当部分有的女走了舞厅，开始以陪舞的方式赚钱贴补家用。

元钱曲，万般无奈，仅仅为了糊。天，男去想办法赚点小钱，女在家守着，到晚饭结束，就颠倒。街常见群自行车队，蹬车的是丈夫，架坐着子，目的都是统的舞厅。女们去，男们就三三两两的在舞厅旁边的小胡同里或蹲或坐，劣质烟，等着子“班”。这个程往往是沉闷的，少有流。

那时去舞厅陪舞，管只是和别的男在起正常的跳舞，就已经触及了们心里的底限。但社会安定，天黑抢劫和强时常发生，管自己子的是“抬起头的事”，也必须等到舞厅散场自接回家里。然而们，其是女们渐渐发现，这门“生意”其实有可为。因为女伴多，舞厅成了热门娱乐场所。因为热门，有些有钱开始足于仅仅是小部分肢的接触。

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舞厅里每两个“明”曲，就会熄灭那些照明灯、灯、彩灯，只留几盏昏暗的小灯泡，们在近乎黑暗中跳第三支舞曲。说清这究竟是应男客的还是女客的。有的女开始赚得明显比别多了，“暗”曲结束，舞池开灯时这些女往往脸。再，成了个明曲两个暗曲。些男用自行车载走子，就再没有回，另些男，则开始在胡同里聊天，聊当初的辉煌，和如今的颓废，骂工厂，骂政府，骂执政。

只是家都避讳着，去说那些荤段子。再，有些舞厅天也开始营业了，里面被灯光分成了两部分，部分灯光依旧华丽，衫整洁的们在音乐中翩翩起舞，另部分，几乎没有灯。李秀玲被朋友拉的，就是家明暗分开的舞厅，当然，去之还知这点。会跳舞，但朋友说可以学。朋友好像还想说些什么，但眼神闪烁了两，却没说。

李秀玲的这个朋友卢玉，是s 市另家国有企业的职工，比早岗半年多。管怎么说，元曲的价格的确很，每支舞曲只有六分钟，如果运气好，个小时就是十元钱。天午去四个小时，这就是四十元，个月就是千二百元，天文数字。平时孩子托所，丈夫在家也会多问题，李秀玲的婆婆和住在起，都能照顾得。

唯的问题是需行头，至少托自己还青貌美，那是“本钱”。家里多是旧，因为经济拮据，已经年没买新的了。然而总还有那么两件穿得去。有跟鞋可以穿，再加衫和，在镜子照了照，又抹了点。镜子是丈夫单位以发的，边用油漆写着先生产者的字样。是卢玉提给的，到时候在舞厅门等着，家有丈夫。

镜子映个二十六岁女的脸，说好是什么表，怔怔的。是第次去这样的场所。在路，李秀玲的心里十分忐忑，方面于对未的迷茫，另方面，则自于德的悸。从没有想自己有天会现在舞池里，和个陌生男面对面，手挽手。然而对钞票的渴望是实在的，在推着往走。公车坐了七站，车走条小巷，又拐砖墙，看见卢玉正站在舞厅门外的台阶和另个女有说有笑。

没看见的丈夫，李秀玲知，旁边的胡同才是那些男们的聚集地。看见，卢玉朝挥了挥手，又转头对旁边的女说了些什么。拘谨的走去，在朋友的介绍得知旁边那个女张晓芬。张晓芬打量了说：“哎呀这子得真灵”就热的拉住李秀玲的手，和卢玉起把拽了舞厅。卢玉和张晓芬有月票，李秀玲则了块钱。

舞厅的门票价格男女样，女块，月票十五，男三块，月票四十。从窗接那张劣质纸张打印的门票，刚走两步就到了扇挂着两片厚重门帘的门，那军门帘知经多少翻，边是黑黑的两条，油得发亮。卢玉掀门帘，股混着音乐、声和烟味酒味味以及知什么味的浑浊气就扑面而，吓了李秀玲跳。

张晓芬笑着从面推了把，就由自主的被这扇门了去。舞厅外面看着门面，其实里面是个相当的间。借着灯光，李秀玲看见门正面是片被闪灯和彩灯笼罩的区域，对对男女正在随着音乐的节奏翩翩起舞。周围贴着墙边是休息区，排条靠背椅，包着黑的造革。右手往里边有个小吧台，旁边摆放着些小圆桌和椅子，些坐在那里喝酒或饮料，有在烟，有在聊天，时对舞池里指指点点。

门旁边有小块地方，站着七八个女，矮，偶尔有男走去，面对某个女说些什么，那女就把自己的手递给对方，起走舞池。而当曲结束，舞池里就会有那么几对走，女微笑着，从男手里接两张钞票，然重新站回到那小块地方。真的能赚钱李秀玲终于找到了让自己转跑去的理由，管仍然面耳赤，两发。

张晓芬知什么时候见了，卢玉陪在边，告诉哪里是卫生间，几点开场，几点散场，什么样的曲子适这样会跳舞的陪等等。因为环境于嘈杂，卢玉得贴在耳边说这些话。看到那些女之间的流也是这么行的。边说话，俩边向那边走，李秀玲还是有些害，卢玉得陪站在那群女面点的位置。

万事开头难，总得有个适应的程。卢玉还在耳边说着，告诉注意看舞池里那些。许多有难度的作是想学就能学会的，但也有那么几对，仅仅是挽在起，随着节拍缓慢的挪着步。李秀玲敢抬头，用余光瞟着那些回移的鞋子，边挪，在心里模拟。正想着，曲结束，们纷纷回休息。李秀玲的目光又由自主的被那些女收钱的作引去。

只手忽然到面，吓了跳。抬头，看见个中年男，比差多半头，笑眯眯的站在那里。“跳曲”男问。“会”慌的回答到。卢玉在旁边着的，边低声说：“去吧，去吧。” 还在犹豫着，目光闪躲敢直视男的脸。卢玉抓起的手塞男的手里：“第次，太适应。” 恍惚间李秀玲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舞池里了，自己的左手被男着向侧面，男的左手，则搂在自己的。

两面对面，的方是男的巴，男呼的热气就扑在的脸。从左手传男手掌的温度，瞬间的手就和额头起冒了。更命的温度从传，男的掌心和的肤仅仅隔着层衫。这觉让的脑片。管已为，为，但从没有像这样和个陌生男如此密接触。之瞄着学的那点步伐全都想起了，音乐声中觉自己的的像石头。

“第次别张，跳舞就是种娱乐，放松，咱跳那些费的，就随着的步走就行”男的声音混着舞曲飘飘渺渺的传。确定自己说没说什么，就这样晕晕乎乎的了六分钟，好像中间还小心踩到了对方的。好像是歉了，但也记得都说了什么，耳朵里都是自己的心跳声在回响。音乐结束，男松开了手，还愣在那里，男笑了笑说：“咱回边去吧，好给钱。”这才反应，跟着男走了回去。

看见对方掏钱，从牙缝里挤句话：“实在是对起” 男把元钱塞到的手里：“没关系，刚开始都这样，漂亮的，肯定能学好。” 这天午李秀玲净赚了五块钱，虽然和心里预期的太样，但毕竟是有所收获。就按这个数算，个月也是百五十元，几乎得在小饭店厨刷碗的价格了。更何况这才是第天。

反倒是卢玉陪了午，自己分钱都没赚。这让觉得很对起家，在舞厅请卢玉喝了瓶五毛钱的汽。这在平时已经是可想象的事了。回家路买了点菜，只觉迈步都在发飘，整个还没从张的状缓。由此之的时间里，李秀玲从腼腆到习惯，开始了自己的陪舞生涯。对家里只说找了个打零工的活，丈夫工伤丧失了部分语言能，只能糊糊的表示知了。

家里的经济仍然拮据，那个天文数字对于而言仍然是个遥可及的梦，而且现在也已经知了，那真的只是个梦。在亮灯区陪舞的女，虽然也是为了赚钱，却没有像这样窘迫。真正急需赚钱的女，都在舞厅里的另侧，那里有半墙，再往里走，是暗灯区。这是去舞厅的第四天，卢玉说的。张晓芬就在那里，卢玉每天午陪站着，晚，也去那里。

当时惊讶的发现，自己竟然没注意到还有这么片区域。然而站在亮的地方看黑暗所在，终归是看清楚什么的。那墙附近男很多，再往里就只剩片漆黑和隐隐约约晃的影，有几盏小灯在天板，发什么也照亮的光。问卢玉那边是什么环境，卢玉说是个稍小的舞池，另外，那里赚钱比这边多了。多了是怎么回事五元钱两曲。

但是没有代价，代价就是跳的时候得让男“”。卢玉没再说什么，李秀玲也没敢再问。熟悉了环境，也逐渐开始从容起。卢玉就没再陪，知，卢玉和张晓芬站在起，就在那片黑暗里。倒是次都没敢去看看。就这样，两个月去了。李秀玲每天赚点，或多或少，维持在比刷盘子略的收入平。丈夫仍然是肢痪的状，说话也只能用简单的些发音表达。

女倒是说话越越流利，经常得发笑。然而更多的时候李秀玲笑，即使有笑容，也多是给家看的。婆婆偶尔会开导开导，但这并起多作用，每个都明，这个家最的问题是需钱。而这个问题，随着债主登门得越发迫起。当年丈夫工伤时，的单位效益就已经很好了，管报销了部分手术和治疗费用，仍然需家自己筹措剩的缺，当时李秀玲的婆婆把老家的子都卖了，因为着急，还被了价。

除此之外，又得向别借了几笔钱。这其中，最的笔钱自刘。其它几笔则分别源于戚和几个熟识的朋友。刘当年和李秀玲在个厂子，俩最初还曾经有那么点点集，刘对李秀玲有点意思，但那时候觉得刘务正业，踏实。刘办了薪留职，据说是和几个们从南方倒腾回些小商品卖，二去就发了小财。

彼时万般无奈，李秀玲找到了，刘二话没说，当时就拍了三万块钱帮补了医药费的缺，只让写了张借据。如今倒是刘找门。是个平里小买卖的戚，款子其实也算非常多，五千元。生意，无论小，难免有个资金周转开的时候，何况当年家实实在在拉了自己把，如今欠债还钱，天经地义，有借有还，再借难。

这都是问题，问题是没钱。能借的早都已经借了，拆东墙补西墙，至少也得有墙备选才行。好在毕竟是戚，也没有把话说绝，宽让了个月的时间，让李秀玲“再想想办法”。于是李秀玲得面对这样个严峻的形 本文是小说，五千字直避重就虚，读者已经准备好骂街了。读者就是帝。在命运、帝与债主的联手迫，得决定。

至于的委屈，的耻，因这个决定而行的种种思想斗争和些琐的经历，本书就表述了。时代背景的个穷苦女，没有关心的那些容易，所有和样挣扎在阳光的都有着与其相同或类似的苦难。时间就像辆失控的坦克，会碾所有的坎坷，将切，成历史的尘埃。